痒——作者：王小渠

掌上登封

01
凌某，无业，因犯盗窃罪，先后两次被刑拘。临近春节，囊中羞涩，心痒难耐，流窜至县城，盗得现金叁仟肆佰元。依照相关法律规定，凌某再次获刑九个月，并处罚金人民币伍仟元。
一痒不止，一念不抑，换来锒铛入狱，人生再添污点。家人心痛，欲与断绝关系；乡邻侧目，避之如见瘟疫。
偶尔看到这则新闻，许是被凌某白发苍苍的母亲的椎心泣血所触动，许是对凌某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重蹈覆辙而叹息，无论怎样放松调整，心潮总是澎湃难平，身上这里痒，被窝那里热，辗转反侧，竟夜不眠，迷迷糊糊挨到天亮，发现身上一道道的净是抓痕，好生奇怪懊恼。

02
夏日傍晚，蚊蝇嗡嗡低飞，微风送来清凉，忙碌了一天的母亲，坐在矮凳上，满脸的慈祥。“儿子，帮我搔下痒吧，”“好嘞！”伏在母亲的背上，搂着母亲的脖子，高一下低一下地划拉起来。常年的劳作，使得母亲的皮肤异于普通女人的白皙柔软，显得粗糙结实，尤其两肩，更是浮出老茧，坚硬硌手。
三十三岁起，个子一米五的母亲，挑起了一家五口抚小敬老、养家糊口的重担。田地里挥汗如雨，工地上奔跑如飞，货场装卸货物，烟站拣挑扛包，硬是让我的奶奶和兄妹三个食饱衣暖，安宁无忧。认识她的人们都说，母亲劲大力足，赶超男人。
但是他们看到的泛泛表象，哪里懂得母亲的负载和隐忍？没有她的坚强付出，这个家早就散架了，身上的新伤旧痕便是最真实的见证。抚摸着那些凹陷凸起，眼泪忽然就探出头来。我放慢了节奏，用力适度均匀，母亲感受到了我指下的温柔，渐渐放松了心神，竟然睡着了。
世上孝有百种，我所做的搔痒之举，不过是微末之劳，却能让母亲安稳小憩，其乐融融，我的心里甜蜜万分。
03
痒，百度百科上说，是一种皮肤不适、引人欲搔的感觉，也是某些难以抑制的强烈愿望。处理的方法，一种是要“抑”，一种是要“扬”。“抑”是向下压，压制；“扬”是高举，往上升。
音乐需要抑扬，文章需要抑扬，心态需要抑扬，人生需要抑扬。抑扬结合有致，方能有音乐的美妙和谐，文章的纵横张弛；抑扬交替适当，方能有春夏秋冬的自然轮回，世界万物的丰富多彩。
身体发肤之痒，搔之即可解决，用的是“抑”；思想心理痒了，就要有所区分，压制或者高举，有“抑”有“扬”，“抑”“扬”并用。家有娇妻美眷，还想沾花惹草，是“痒”；苟求富贵荣华，出卖人格尊严，是“痒”；吃着碗里，看着锅里，是“痒”；衣满柜橱，犹自望新，是“痒”；好吃懒做，不劳而获，是“痒”；铤而走险，自断前程，是“痒”。一“痒”既来，如“欲”随形，如“刺”穿骨，煞是难分又难处。“抑”“扬”得法，“欲”除“刺”消；“抑”“扬”失当，受害无穷。

04
“窗下兴阑初掩卷，花前技痒又成诗。”南宋诗人陆游一生用功勤勉，学通四部，“六十年间万首诗”，后世流传最多最广，风格雄奇奔放，洋溢着强烈浓郁的爱国主义激情，思想艺术成就卓越，时有“小李白”之称，在中国文学史上享有崇高地位。
在这里，陆游呈现的“痒”，是求知是探索，是追求是信仰，是宝贵的精神财富，永远值得后辈学习。
古时，对待犯人有种刑罚：把犯人捆住双手，让其动弹不得；再把双脚锁在木枷之中，防止其左右挣扎，接着，脱掉犯人的鞋袜，用蜂蜜或盐水涂满脚心，牵只山羊过来舔犯人的脚心，舔干净了再涂一层上去。由于山羊舌头上有一些小刺，被它舔脚心会奇痒无比。犯人开始还沉浸在搔痒的快感中，一边享受，一边呻吟。一个时辰后，已经是一副求生不得、求死不能的表情。用不了多久，呼吸能力减弱，肺泡空气稀薄，缺氧窒息而死。
在这里，犯人遭受的“痒”，是惩罚是处治，是罪有应得，是咎由自取，留给历史的，也是污秽和不堪。
同样是“痒”，一个使人崇高，一个使人痛苦，一个让人幸福，一个让人灭亡，行为欲求不同，结局已然大不同。

05
黄龄的歌曲《痒》，声线空灵，缠绵悱恻，将一个怀春少女的思君心事诠释得淋漓尽致，风生水起，红遍大江南北。后来听到某歌手翻唱的《痒》，娇嗲放浪，举止无状，像是一个失宠舞女的诲奸导淫，扇惑人心，实在不忍卒听。
有好事者对这两种现象做了分析。前者厚积薄发，为了艺术孜孜以求，后者根基浅薄，为了成名哗众取宠。同一首歌的迥异演绎，原因无他，在乎一个人对生活的需索多寡。人生匆匆，生存不易，也许一“乐”难求，可这“乐”如果来得太廉价，不要也罢。
微博上看到一段话：“我们的痛苦，源自无止的欲念、无尽的攀比、无休的争斗，那些曾经的得失、胜败、高低、悲欢，总是让我们难以释怀。没有谁的心境能够在浮尘中从容，没有哪个灵魂可以在躁动中休憩。让欲望淡些，所有的拥有都将失去；让心态宽些，你爬得再高，也终要下来；让烦恼少些，笑看花开快意稠，愁思花落欢乐稀。”一本好书，读来拍手称快，意欲与人分享，心里发痒自是快乐的根本；公款公孥，人民血汗之结晶，妄想据为己有，心里发痒当是悲剧的起源。
生活有刀也有糖，人生有长也有短。好死不如赖活，活着比什么都好，让自己看得开更好。生活丰富，不在于物质高度，在于精神层次；日子快乐，未必事事尽如人意，而是内心充盈。有时候，偎椅深坐，一杯素茶，发呆便是美好；有时候，捡只瓶子回来，插梅便是美好。厘清自己的内心，不疼不痒是享受；混沌自己的内心，又疼又痒是必然。
先贤孔子曰：“君子食无求饱，居无求安，敏于事而慎于言，就有道而正焉，可谓好学也已。”习总书记言，党员干部“照镜子、正衣冠、洗洗澡、治治病”，努力实现“自我净化、自我完善、自我革新、自我提高。”古今一脉，前呼后应，修身养性，恰是良方。
其中玄机与深意，诸君自己体悟去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