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余前,闻听朋友的新房装修完毕,遂做好两个准备:一是帮忙搬运家什,略表援手之谊,二是包好礼金,恭贺乔迁之喜。 昨日,接到他的电话,已经收拾妥当,入住数周,我先是诧异,后是埋怨:“请的搬家公司吗,怎么不说一声呢?”电波那端哈哈一笑:“只是带过去一些日常用品和换洗衣服,哪用烦劳什么搬家公司啊?” 朋友是个极简之人。近几年,眼看着通过他的辛苦打拼,名下的资产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,虽然不知道具体数目,但我知道那肯定是我这辈子难以企及的遥远。一辆跑了几十万公里的普桑,一部用得看不清按键的诺基亚手机,是他每次出现的标配。 曾经去过他家几次,白砖白墙,原木家具,白粥白菜,啖之若素。环顾四周,除了一架整面墙大的书架,层层叠叠的书卷,几乎找不到重样多余的东西。 “普通的一张床,睡上几十年没有问题,便宜的一口锅,用个十几年不会坏掉。没有必要什么东西都要最好的,也没有必要占有的太多。东西再多,没有用就不是你的。很多时候,人是熬不过一件物品的。”这段话是朋友的口头禅。 与朋友相反,我可以说是一个偏执的、在生活和消费方面时常表现为“莫名其妙”和“不厌其多”的家伙。 正在单位跟同事谈工作,一颗女人的脑袋从门缝探了进来,头上缠着蓝色、白色、青色、绿色等各色交织的头巾,风尘仆仆的脸上堆满笑容,“大哥,我是云南省普洱地区的,丈夫在你们这打工,我把自家产的茶叶带了一些过来,不图赚钱,加点路费就行,您买一点尝尝吧!” 闲来逛街,经过一家手机店,喧嚣的音乐声里,电子广告牌上跳跃的五颜六色的文字异常醒目:“存话费送手机送宽带再送厨具六件套,您不知道是我们的损失,您知道了没有办理是您的损失。机不可失,失不再来!” 去医院做检查,慈眉善目的老医生在一番“望闻问切”之后,关切地拉着我的手,语重心长地说:“你的身体没啥毛病,不过人到中年,必须得注意保健,给你推荐一款颈椎腰椎治疗仪,拿着我的名片,才六百多块钱!” 带儿子去书店,远远地看见一张巨长巨宽的案子,横亘在街道中央,字典词典,图书字画,琳琅满目,堆山满案。尚未站定,一个身披绶带的美女笑吟吟地迎面而来,“本店装修,精装图书折扣到底,先生,来一套吧!” 然后,家里忽然就有了一盒没有任何包装,女儿说是“味道像树叶一样”的普洱砖茶;有了一大堆没有拆封的,侄子说是“搬十次家也使用不完”的蒸锅、炒锅和煮奶锅;有了一台开机十五分钟就“自动断电”的治疗仪;有了几套到现在我也没记住作者是谁的装帧豪华、布满灰尘的《世界名著》。与之对应的是:所谓独家秘制的茶叶,让我上吐下泻了好几天;每到月底,没有用完的通话和流量套餐总让我发愁该怎么办;害怕脾气不好的治疗仪,会不会把我当成“人体能否导电”的试验品;害怕过于沉重的“文化力量”,会不会把我单薄的书柜压垮。 随着这些物品数量的日渐庞大,我不得不专门辟了一间屋子作为它们的栖息之所,冠名曰为“杂间”。据我了解,不少家庭也有一个类似的房间,陈放着经年累积的“宝贝”,看似有用实则根本用不上,有些甚至早已被主人遗忘。
想起在知乎上看到的一个话题:“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?”,参与讨论的回答千奇百怪,“好的东西,都是我想要的”,“别人有的,就是我想要的”,令人忍俊不禁。 首先,世界上的好东西太多了,你要的完吗?其次,别人有的,你妄想据为己有,除非去偷去骗,铤而走险,然后把自己送进另一扇门。 日本电影《我的家里空无一物》有句经典台词,“东西太多的话,会变成凶器的。”我对这句话的理解是:每当走进占据我家四室之一的“杂间”,就仿佛看见信用卡和花呗透支的数字蹭蹭在上升,后背阵阵发凉。 书还没有看完,不要着急去买新的,世上作家沉浮如过江之鲫,谁知道明天你又会爱上谁?手机没有用坏,不要立刻去买最新款的,你挣钱的速度,永远跟不上富可敌国的苹果公司研发的速度。 丢掉不需要的东西,重新布局你的空间,置放一张古朴典雅的茶台,冲上一杯暗香浮动的花茶,淘涤竟日忙碌的心灵,你会发现生活美好了许多;丢掉不必要的应酬,将重心放在真正在乎的人身上,你会发现她对你温柔了起来。 一个人的快乐,不是拥有的多,而是计较的少。多是负担,是另一种失去;少非不足,是另一种有余。丢掉也不一定是失去,而是另一种更宽阔的拥有。
|